《虎将军》进京记——怀念李先念主席

2018-12-29 09:30

(文/熊宗荣)6月21日,是个永远令人难忘的日子。

1992年的一天傍晚,我正习惯地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中央新闻。突然,一阵哀乐传出,我的心一阵紧缩!接着是播音员浑厚、低沉、哀婉的声音:“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李先念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1992年6月21日22时36分逝世。”我惊呆了,一股巨大的悲痛袭上心头。我下意识地奔到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影集,翻出几张珍贵的照片,久久地凝视着:李主席那清瘦的身材,那慈祥的笑容……耳边,分明又响起了他那亲切的红安口音,他分明在和我们握手,谈笑,合影……

那是发生在一年前6月21日晚的事情。

1991年6月,时任中共广水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的我,奉文化部调令,带领广水市楚剧团《虎将军》剧组第二次晋京,参加庆祝建党七十周年献礼演出。进京后,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心愿,想请全国政协主席李先念同志来看看湖北老家的楚戏。我带着大家的愿望,找到李办秘书曾庆林同志。曾秘书是湖北新洲人,我率《虎将军》剧组两次晋京、七次演出,都与他打过交道,已经是老熟人了。我向他递交了请柬,并诚恳地说明了大家的要求。曾秘书说,李主席身体不太好,看戏不大可能。我说,如果李主席不能来看戏,就请曾秘书安排一个机会,让我们见一见李主席也好。曾秘书很理解我们的心情,答应汇报,争取满足我们的要求。

我回到住地传达这一消息,大家都非常高兴,急切地盼望着这一幸福时刻的到来。但是,一连五天过去了,仍然没有音信。6月20日,我们被安排在北京工人俱乐部的三场演出已演完了最后一场。后天,我们就要动身南返,回武汉演出。这时,大家都非常焦急,一再催促我再作努力。晚上,我怀着最后一线希望跟曾秘书打电话,询问情况。曾秘书说,报告已递上去了,等明天的消息吧。

第二天下午,我外出回来。刚一进门,剧组的同志们就立即告诉我,曾秘书来电话了,正等着你回话呢!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拨通了电话,曾秘书告诉我:李主席今晚七时半接见你们,人数控制在十二人以内,六时半有车来接。我宣布了这一消息,大家欢呼雀跃,恨不得马上登车前往。

当时的孝感地委副书记王智灿召集我们就确定人员开了一个会。王智灿、湖北省文化厅副厅长周济洋和我,作为省、地、市三级领导人,自然是非去不可。余笑予,是这个剧的大导演;徐学文,是广水市文化局的老局长,为《虎将军》这一剧目的上演,呕心沥血,四处奔波,是有贡献的老同志,也定在出席之列。张太平、钟和平,是扮演剧中红二十五军长征北上的徐海东军长和吴焕先政委的主要演员;张红、周琴琴是扮演徐海东夫人的演员,也是应去人选。另外,编剧宋西庭、音乐编导李世叶等也作为代表,一共定了十二人。

晚6时半,一辆豪华中巴车准时来到我们的住地——北京洋桥外丽华饭店。本来确定的是十二人,但一下子上来了十五人,多了宣传部的科长耿洪涛、文化局的秘书陈维献和剧团的团长张国强。王智灿阴沉着脸,车上的场面顿时有点僵。我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照相机和录音机,就说:“就算他们三个是记者吧,现在时间不能再等了,曾秘书那儿由我来解释。”钻上车的三位同志,刚才还满是失望、沮丧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中巴车载着我们一行穿过北京繁华的大街,从西门驶进我们向往已久而颇感神秘的地方——中南海。曾秘书早已笑容满面地在那里等候我们。因时间尚早,曾秘书便带领我们先后参观了紫光阁、中海岸和游泳池。这些地方我们过去只在电视中见过,现在,我们身临其境,大家都觉得眼界大开。尤其是那中海岸边一缕缕数米长的柳丝垂吊在清澈湛蓝的水面上,迎风婆娑,婀娜多姿。我们在这些地方留连忘返,照了不少相。这时,大家才觉得那三位“记者”来得一点也不多余。

七时许,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匆匆走来。他轻声告诉曾秘书,李主席正在办公室等候我们。幸福的时刻就要到了,我们既兴奋又紧张。大家扪住怦怦的心跳,踏着慌乱的小步,随着曾秘书谨慎地走进李主席的办公室。

这是一座清宫延式古建筑平房。我们穿过警卫室和秘书室,即进入李主席的办公室兼会客室。室内窗户紧闭,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靠里墙是一排整齐的装满线装书的书橱,其它两面摆着硕大的沙发和茶几,室内装饰显得庄严古朴而不豪华。少顷,一位年轻的秘书扶着一位慈祥的老人缓缓从里屋走出。啊!这就是我们敬爱的李主席!大家自觉排着队,怀着敬仰的心情走上去与李主席握手,向李主席问好。我与李主席握过手后,便站在一旁将来人逐一向李主席作介绍。李主席和蔼地与大家一一握手,连声说:“谢谢!”那几位摄影记者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摄下了一连串珍贵的历史性镜头。

李主席身着灰色夏装,戴着一副特制的黄色眼镜。他老人家面容清癯,但精神尚好,兴致很浓。言谈举止,依稀可见当年那种挥师千军万马、叱咤风云的非凡气度。李主席见我们大家都站着,便操着浓重的红安口音说:“坐下,坐一下!”并吩咐秘书:“搞点水喝!”这正合我们的心意。在会见之前,工作人员一再嘱咐:“李主席身体不好,许久没有会客,你们这次实属特殊,但会见时只能照相、握手,时间一定不要超过一刻钟。”现在,看到李主席坐下了,我们便放下心来,安然入座。

孝感地委副书记王智灿首先说:“我们很想主席看一看《虎将军》,听说您身体不好,大家都很挂念您。”李主席说:“想念我,哦!谢谢大家。”剧团书记钟和平说:“我们这个戏是演徐海东的。听徐海东的儿子、文化部副部长徐文伯讲,您和徐海东将军很有感情。”李主席马上接着说:“徐海东,和我是难兄难弟哟!”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说:“我们剧组是广水市的,就是您老人家当年在那里领导过革命斗争的应山县。”李主席说:“知道,过了武胜关就是。”我接着说:“走之前,我们广水市的领导让我当代表,千方百计要见一见李主席,代表全市人民向李主席问好。欢迎李主席有时间回家乡看一看。”李主席风趣地说:“现在难啦!医生不让出去,要听医生的话。”一句话,又把大家都说笑了。刚进来时的拘谨气氛也一下子全消失了。

导演余笑予说:“以后,我们要把主席的形象也搬上舞台。”李主席马上说:“搬我上舞台干什么?”钟和平接着说:“主席有许多传奇故事啊!”李主席说:“不就是那么几个故事吗?”大家又一次笑了起来。

我向李主席汇报说:“我们这个《虎将军》搬上舞台已经三年了。在余导演的指导下,已经得了好几次大奖。去年文化部给了个特别奖,今年在扬州全国现代戏观摩比赛中,十二项大奖我们得了七项,其中五项第一。去年徐海东大将九十诞辰时来北京演了一次,今年为建党七十周年晋京演出是第二次。据国家副主席王震将军的贺信中说,我们这个戏还获得了国家首届文华大奖。我们几次都想请李主席看一看这个戏都没看成。今天,我们在曾秘书的安排下有这个机会见到李主席,我们大家都非常高兴,祝愿李主席身体健康。”李主席连声说:“谢谢!谢谢!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我说:“一共来了七十多人。”李主席非常惋惜地说:“哎呀!同志们都没见到。”我说:“我们是代表。”李主席态度诚恳地叮嘱道:“回去向他们问好啊!”我连忙说:“好,一定转达!”。

接下来,是李主席与导演余笑予及剧组代表们谈戏。谈楚剧,谈汉剧,谈荆州花鼓,谈新五师楚剧队的演出,谈湖北戏剧界的老人杨少华、李罗克、熊剑啸、陈伯华。他饶有兴致地回忆起当年如何从一个草台班子中发现了陈伯华,以后又提携她组建汉剧院,使陈伯华成为一名汉剧表演艺术家的经过。李主席还非常关切地询问湖北戏剧界老艺人的近况如何,询问当前农村的花鼓戏还有没有,询问湖南的花鼓戏与湖北的花鼓戏有什么区别,询问湖北襄阳、老河口一带是什么剧种等等。李主席问得很仔细,大家在一起谈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我在一旁暗暗思忖:当年戎马倥偬,后又身居要职,作为党和国家的重要领导人,对戏剧事业竟有这般精深的研究。一位八十二岁高龄的老人,对当年戏剧界的事情竟记得这样清晰细致,真是令人敬佩!

谈到湖北戏剧剧种的发展,导演余笑予说:“现在分了个工,孝感地区抓楚剧,荆州地区抓花鼓,武汉地区抓汉剧,黄冈地区抓黄梅戏,分工重点抓,每个剧种举办自己的艺术节,主席回家乡去,戏就多了。”湖北省文化厅副厅长周济洋说:“黄冈地区基本上是以黄梅戏为主。省里办了个黄梅戏剧团,去年拍了个电视剧,又拍了个电影,鄂东这一片都是黄梅戏。”李主席说:“黄梅戏有两派对立。”我说:“我们湖北的关广富书记提出黄梅戏要回老家。”听到这里,李主席马上说:“管他回不回老家,反正是中国,只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就行了。”他的话音刚落,又一次引起了大家的笑声。

李主席谈兴正浓,会客室里笑声不断,洋溢着十分亲切融洽的气氛。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四十多分钟,比预定接见的时间延长了半个多小时。李主席毫无倦意,但工作人员已在一旁做了多次手势,我们不得不起身向李主席道别。李主席又一次与我们一一握手,并合影留念。临别之际,李主席再次嘱咐我们回住地后一定代他向剧组全体同志们问好!

八点二十分,我们怀着依依难舍的心情离开了中南海。车上,谁也没有说话,大家仍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李主席那慈祥的面容,那和蔼的态度,那亲切的笑语,那关心戏剧事业、爱护艺术人才的深厚情感,将永远铭记在我们心中。

原文载《湖北日报》1992年6月28日第4版,后又被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出版的《伟大的人民公仆——李先念》(江泽民题写书名)一书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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