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发芾
11月5日，首次国家组织高值医用耗材冠脉支架集中带量采购，已在天津产生拟中选结果。通过竞争，产生拟中选产品10个，支架价格从均价1.3万元左右下降至700元左右，最低报价仅469元。
从1.3万元左右下降至数百元，降幅如此之大，以致人们惊呼：原来6瓶茅台可以买一个支架，现在一瓶茅台可以买6个支架了。虽然有些夸张，但此次集中带量采购带来的冲击，确实是十分巨大的，值得探讨和喝彩。
多年以来，除了药价虚高以外，人们对于医疗耗材的高价，也是啧有烦言。就冠脉支架来说，奇高的价格，造成资源的严重错配和扭曲。一方面，迫切需要冠脉支架的人，如果他经济条件有限，那么，很可能望洋兴叹，造成生命的损失。最有效的治疗手段，却仅仅因为经济条件的限制，迫使人们放弃，不能发挥其最重要的治病救人的功效，这意味着资源没有被配置到最需要的地方。另一方面，对于经济条件较好的人来说，可能又造成过度使用。因为支架价格很高，部分医院、医生有不菲的利益，所以，医生是千方百计要说服、动员和鼓励患者使用支架，尤其价格更高的进口支架。对于经济条件不错的患者来说，如果听从医生的劝告而使用支架可以救命，那么，又何必在乎几万块钱？在医患信息严重不对称的情况下，很多患者只能听从医生的建议做这样的选择。所以，一些原本并不需要支架的患者，也被过度治疗，安装支架。一方面是迫切需要的人可能没钱使用，另一方面是不太需要的人却被误导使用，这就是资源的错误配置。而这种资源严重错配的最终结果，是国家医保资金也被错配：大量医保资金被用于高价冠脉支架，占用或侵蚀了有限的医保资金，使其他需要医保保护的患者得不到救助。
此次集中带量采购带来冠脉支架价格跳水，给解决这种资源错配现象带来了曙光。可以说，有关方面对症下药，找到了治理药品和医疗耗材价格虚高问题的良方。
药品和耗材的价格存在严重虚高，属于典型的暴利。有报道说，一个出厂价3000元的心脏支架，卖到医院的价格为11500元，医院售给患者翻倍至2.7万元，涨幅为9倍。而同类的进口支架，到岸价6000元，到医院就成了23000元，医院售出则在38000元上下，涨幅超过6倍。显然，虚高价格中，除了厂家本身售价较高外，医院从中加价拿走了最多的好处。医院要靠加价部分获得收入，医生也要从加价中获得提成或回扣。前些年虽然一些医院也在搞招标采购，但是很难让价格降下来。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单个的医院公开招标采购，由于使用量有限，即使真心想降价也很难让厂家降价，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医院本来就是高价格的受益者。耗材价格越高，按比例进行的加成也就水涨船高。高价耗材符合医院的利益，让医院降低耗材价格颇有与虎谋皮嫌疑，当然并不现实。这就是多年来厂家、医院和医生等形成的灰色利益链，潜规则。
集中带量采购的推行，有效打破了这一游戏规则。2018年3月，国家医保局成立，在管理体制上集中了医保管理、价格调整、药品采购等权限，整合了医保基金，推进药品改革的进程。医保局做的一大改变，就是药品集中采购，药品采购权限从医院收归国家医保局，进了药品集采名录的药品，医院就只能从这些名录中来开处方。显然，国家医保局是全国药品和耗材最大的买家，没有之一。如果与这个大买家做生意，那么，其巨大的采购量足以让参与的厂家获得大量订单，不愁销量，还省了去医院“带金销售”的麻烦；而如果不能与这个大买家做生意，那么，它将失去全国最大的市场，损失将是无可估量的。这种情况下，国家医保局近乎垄断的买家地位，决定了它具有非常强大的价格谈判能力。正是这个原因，决定了国家医保局举行的数次集中带量采购，都大幅度地降低了价格，造福患者。
国家医保局雷厉风行实行集中带量采购，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我国社会医疗保险覆盖面不断扩大，医保基金不断积累增加，为人们提供了良好的保护伞作用，但总的来说，医保资金仍然是相当稀缺的，必须让有限的资金，发挥最优的作用，使医保资金的使用效率最大化。这种情况下，如果列入医保目录的任何药品和耗材价格虚高，都会损害医保资金的使用效率，使得有限的资金，没有发挥最好的作用。国家医保局是为全体医保参保人员管理资金的部门，当然不能坐视这种现象的发生。降低虚高价格，就是对医保资金的最大节约和最好保护，可以用有限的资金为更多人的生命提供保障。出于这种原因，国家医保局实行了集中带量采购。事实证明，集中带量采购确实是斩断医疗灰色产业链，根除医疗腐败，降低医保费用，提高医保资金使用效率的釜底抽薪措施，是对症治疗的良方，属于真正的源头治理，值得给予热烈的喝彩和更大的期待。
心脏支架已经从高价神坛跌落。这印证了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真正为人民利益负责，解决问题的办法总是能够找到的。
